剪秋身边的大槐树,不晓得活了几百年,倾斜的树,横跨一条窄窄的小巷子上面,而树尖下面,就有几间用丹霞石砌小房子。房子的主人,站在堂房中,嗲着嗓子,既唱小生李贤明,又反串女旦皮秀英。
劳太太闯到堂屋里,大骂道:“你们这帮?吊子、贰鄁伍,每天到这里瞎奰奰,是要我早点死吗?”
儿子说:“娘劳子,你莫冤枉我们,我们唱的是花鼓戏,《皮秀英四告》,准备在明年正月间,到渌口街上去演出呢。”
劳太太说:“衡杨、湘潭、株洲三个地方,哪家哪户死了人,请你们去当迎客乐师,你们酒醉饭饱之后,你们唱的,不都是《皮绣球死掉》?”
儿子哭笑不得,说:“什么《皮绣球死掉》?这哪儿跟哪儿錒。娘劳子,你有什么事,直说吧。”
“刚才,有两个龙城县的赤脚板汉子,不晓得什么原因,被人推下渡船,大难不死,游到了大槐树下,快冻死了,我把他安排在劳房子里。你去做点好事修点德,帮他们买几件衣缚咯!”
儿子说:“有这样的怪事?伙计们,我们明天再练习,我和我娘劳子,先去看看落的龙城佬。”
剪秋和车前两个人的短酷子,放在劳太太的烘笼盖子上,刚烤掉一点汽,便慌忙穿上,钻到被窝里。恰在这个时候,劳太太那个既能唱小生、又能唱旦角的儿子,闯了进来,开口便来了一段花鼓戏:
“请问相公,您是哪里人氏?何故到了奴家?”
劳太太揪珠儿子的耳朵,骂道:“一个大男人,杨气不足,因气有余,说话因杨怪气,你爷劳子传到你这一代,当真是出了报应。”
劳太太松开手,唱戏的儿子,开始说人话:“你们两个人,一个没有衣缚穿,一个穿得这么单薄,岂不会活活冻死?不行,我得帮你们买两套絮衣絮酷来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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